[导读]：这时歌声又起了，却是河谷里小船上后生仔的声音，是唱给岸壁人家听的。九村十八寨的人都认得这岸壁人家，更何况这人家的女儿也是个好唱的人呢，那十七、八岁的喉音，能不亮丽？
【14】
刚翻过年关的坳坳，春天女子似的，轻手轻脚地来了。眯眼儿看那远山，虚淡淡的那层绿，似浮着的一层气。近前了揉眼瞧瞧，却啥也没有。春天莫非是怕见人的女子么？
空气里像含有虚蒙蒙的丝纱，稍微远点，全然梦似的虚幻。村口的那棵古柳，只因溪水偷涨了，将披垂入河的软枝溺了，柳枝便无风而动。
古柳处，溪水突然在那儿一弯一窝，便冲一个半月形的银潭，日月里都亮亮的。一辈辈的村人，常作想：古柳挂着一弯月呢？还是月里生一棵古柳呢？
女人是最喜欢这棵古柳的，白日在柳下月腰里浣衣，黑夜在月潭里泅游。
梆！梆!梆！
谁又在捶衣服？望望，透过春的那件雾纱衣，瞧着的是一团水彩画中的晕红。
“眉月妹，这早就洗衣啦！”
近了，晕红一团的是眉月，着一件红衣，高高地捋着袖子，露两只白葱胳膊。一块红捶衣棒上下舞动，捶碎了清晨的宁静。眉月是记得的，平平头的他，从上河坝站下来，颤着喉音跟她问好。眉月别转身，仰头红了脸却不应。
“眉月妹......”眉月望望四周，哪有人？原来是脑子作怪，脸便桃花似的嫩红。亮亮的水中，那眉眼儿越发俊俏了，潭水于是乎也更清亮了许多。那眉眼是因了水呢？还是水因了那眉眼呢？
眉月嗔怒地搅一把水，眉眼便没了。
一轮湿湿的太阳，从远山头露了出来，嫩红红的，微微颤着......
【15】
秋是来了，黄黄红红的树叶，一山一山的，斑斓的山岭便成了一块巨大的调色盘。有一丝亮亮的银带，梦似的软在那块调色盘里中，这边是湘西的猛洞河。
河两岸，三十多米的高壁，如刀斧劈似的陡。稍低的这边壁顶，有一木楼。一脚空悬在岩壁坎上，奇绝地站立着。楼后是一山碧竹，风一吹过，便有冷白白的墓碑时隐时现。这竹林的十三座墓，全是这木楼的先前的主人。他们在这里平平静静地过活了一辈子，死了还是离不开着地方。
木楼门很响地被拉开了，闪出一团红艳艳的色彩来。紧接着便是清润润的曲调亮了这边壁顶。同时，一只木桶忽地被红彩横空移向对岸！两壁间早就拉了根钢丝，两根麻绳，只稍拉动其中一根绳子，木桶便带着一串小铁环哗啦啦地移向对岸壁腰。对岸壁腰处有股亮水，这壁岸顶人家，世代就饮用着它。几代人了还未吃完。亮泉长长远远地流着，像跟岸壁人家比试着谁的日子久长似的。
那团红彩，哼着唱着歌，忽地又打住了音儿。对壁石上，那丝丝缕缕的雾气蠕动过去，露出一个头颅大的蜂窠。唱歌的她，又在作想了：这么长的日子了，它长在那么险处，却过活的那么平静、自在。
木桶里的水满了。哗啦！哗啦啦！一双葱白的手，又拉动了另一根绳子，那只木桶又空悬在两岸之间。
这时歌声又起了，却是河谷里小船上后生仔的声音，是唱给岸壁人家听的。九村十八寨的人都认得这岸壁人家，更何况这人家的女儿也是个好唱的人呢，那十七、八岁的喉音，能不亮丽？
那只木桶平静地移过去了，一缕淡蓝色的炊烟长长地升了起来，升了起来......
【《绝版湘西》长篇散文连载，待续！湘西·高翔】
[责任编辑：田少宇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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