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记忆中，小姨每次走过村头的那棵老槐树

米宏德，陕西省延安市安塞区人，退伍老兵。

守     望

       在我的记忆中，小姨每次走过村头的那棵老槐树，总是俳徊不定，似乎有一种心事或者说记忆在此留存，每次见了我特别亲近，给人一种难以揣摩和异样的眼神，……

     不难想象，这里自然有她的故事、秘密，与隐情。

      三十多年后，身患绝症的她决定带着我与母亲去了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地方，也许，这是她在即将离世之前，似乎要圆的最后一个梦想！

      几经周折，我们来到了祖国南疆一个庄严肃穆的烈士墓碑前，小姨与母亲停住了脚步，我分明预感到了什么。此刻母亲挽扶着病体连连的小姨似乎滴沽着什么“先走者为神，我来晚了”等等我似懂非懂的话语。尔后十分悲伤的一边点香烧纸，一边磕头作揖。随即，姐妺俩在一阵抱头痛哭之后，给我讲述了三十九年前那晚令人感动而痛心的桩桩往事:

    那是一个月缺之夜，这位烈士好易千里迢迢探亲回到家，那知还未等他上了土炕。县武装部派专人急匆匆送来了三封加急电报，说中越边境既有战事发生，要他速速返往部队……

     据说小姨从小与这位小伙玩耍长大，又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读书念字，可谓青梅竹马。小伙参军入伍后，俩人鸿书往来音讯不断，并私自定下了相伴终身的婚姻大事。

     他这次回来名则探亲，实则是与双方大人协商确下这门婚事，谁知未等俩人相互谋面，军人只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……

    三年多的各守一方，二颗炽烈的心还未来及碰撞，时间紧急、军令如山，那容他还有片刻迟疑。于是在母亲的好心撮合下，俩人悄悄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见了面。 

     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别离，四年多的挂肚牵肠，使这对有情人在相见的那一刻不允分说，场面自然十分感人。

     一对青男绿女二颗跳动的心，在这一刻，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幕霎时凝聚了夜空，害羞了星星。在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之时，他俩恋恋不舍的挥手辞别，尔后毅然踏上了返归部队的漫漫征程……

    也许这是上苍的特有安排，也许是命运注定二颗跳动的心在此崩裂，终将一个纯贞的生命特体就此萌生……

    三个月后，这位勇士在战斗中光荣牺牲。谁都知道战争是残酷的、无情的，当他的双腿被敌人的榴弹炸断后，面对数倍与己的敌人时，他义无反顾选择了牺牲。             与敌人肉搏时，他死死掐着敌排长的脖子，紧紧咬着敌人的耳朵，双双滚下悬崖，与敌同归于尽。据说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，还断断续续念叨着小姨那如玉般的乳名……

     恶噩传来，小姨几度昏死，她不但失去了心上人，还有腹内的那条小生命，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面对与接受的。但生活还的继续，再后来无奈的她只好选择嫁给了一个大她十一岁的本村拦羊后生。也许命运在捉弄人，不幸的是她在成婚七年后丈夫因病撒手西去，失去唯一支撑的她只好与女儿相依为命至今！

   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，为了保住小姨的名分，为了留下这颗爱的结晶。母亲假装自己怀有三个多月身孕，并偷偷将小姨接进家门，以侍候自己为名，来遮掩这在当时社会还属于“荒唐”与不可见人的丑闻。

     十个月后，随着一阵婴儿的呱呱落地，这个上帝特意赐来的小生命，在母亲的妙计之下，村里村外无一人所知。上帝也许缘自一分意外的感动，为此装聋作哑守口如瓶。从此这个小生命成了名正言顺的母亲所生……

    当我听完这则故事，也顾及不了那威严的座座墓碑，以及一股又一股来此祭奠的人们，一扑跪在小姨与母亲面前，泪如雨下，万般伤心。

     片刻后，小姨告诉我和母亲，说她死后一定要将她安葬在村头那棵老槐树的附附近近……

     听完母亲与小姨的叙述，我哪里知道既将离世的小姨竟然埋藏着如此动人的秘密与隐情，哪能想到村头的那棵老槐树、以及树边的每一株小草，每一粒土壤，都有滋生与孕育我生命的冲动与见证，更没想到、原来老槐与小姨竟然与我如此恩重情深！于是我情不自禁的一头扑进小姨的怀里:“娘啊……”

     此刻青山低垂，啼鸟无声，一阵雷声打过，烈士墓碑下那弯弯曲曲的静流、似乎爆发出瀑布般咆哮与地裂般嘶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