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放蓓-- 劫 难

笔名爱情故事2021-08-28 09:26:317

●张放蓓(上海)

 

 

认识他已经很久很久了。第一眼见到他就十分倾倒,挺拔伟岸的身材,优雅潇洒的风骨,端庄儒雅的神态,见了他才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,什么叫风流倜傥。

 

记得那时,正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深秋,菊花黄了,柳叶枯了,他身前身后的法梧也凋零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,唯独他,依然葱茏,依然俊秀。

 

仅仅看了他一眼,便感受到一种莫可言状的心动,站在那里像痴了一般,任他用蓬蓬勃勃的一袭浓荫将我拥住。我好感动好感动,想用双臂环住他,才发现他如此健硕,我修长的双臂根本搂不住,除非两个我将他合抱。我想:这么强壮的体魄,他一定锤炼了一百年。

 

走近他之后,就知道我们有不解之缘,抚摸着他坚实但有些粗糙的肌肤,将脸庞贴在上面,嗅着他从体内发出的阵阵清香,我给他说:从今往后,我将陪伴你到地老天荒。

 

 

 

从此,他便成了我心中的牵记,像对所有的挚爱亲人,每天下班回家,我都会来到他的身旁,给他一个深情的拥抱,依偎在他怀中,轻轻地告诉他:亲爱的,我回来了。然后感受他的阴凉、感受他的温暖、感受他为我遮风挡雨的款款深情。

 

这里是他的家乡,从他植根于这个世界就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。他还记得儿时的一切,他的家乡本来是一片菜地,小桥流水,风景秀丽,有最灿烂的凌霄花,最漂亮的紫薇树,是这个世界最美最美的地方,直到有一天,这里建成了一所高校。

 

人们将菜地辟为操场、草坪,修出一条道路,在上面铺上石子,又在路边建起了一幢幢校舍。虽然依就绿树成荫,虽然小桥流水还在,但这里已经不再是寂静田野、悠然桃园,秀丽的景色被庭院的高雅所取代。

 

他十分欣慰家乡作出的选择,他喜欢校园里孩子,他们是天之骄子,未来的栋梁。他愿意送给他们四季如春,给他们夏日以清凉、冬日以暖绿,给他们能给与的一切。他愿意为千千万万莘莘学子奉献,看他们带着青涩而来,捧着自信离开,他也很开心、很愉悦。

 

他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这些孩子们,倾听他们对未来的憧憬,倾听他们成长的烦恼,倾听他们取得成绩时的愉悦,倾听他们遇到挫折时的脆弱,倾听他们对远方家乡的思念,倾听他们对父母的牵挂……他有着这个世界最宽容的胸怀,能容纳世间所有的爱。

 

 

 

他坚强、勇敢、内敛,是一位谦谦君子,从不喜怒形于色。不管是狂风暴雨、似火骄阳,还是冰刀霜剑、刺骨严寒,他都巍然挺立、岿然不动,从不改变自己的颜色;他稳稳地站在那里,保持着英姿勃勃的模样,默默地将拥有的一切给予身边的人们。他挚爱着这里所有的人,相信他们如同相信自己,他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他们,想与他们走过天长地久,走过千秋万代。

 

他以为他的世界会一直这么美好,亘古不变。他不懂得人的伪善,当你将一片心坦诚地交给人时,人们为了更多的获取,却在掠夺、蚕食周围的一切,包括他的生命。校园的那条石子路上行走的,先是牛车、马车、人力车,后来被自行车、摩托车所取代,最后开进了汽车。那喷着臭味、散播尘雾的尾气,侵入他的肌肤,渐渐地将他的身躯染成了烟色。

 

那些现代交通工具日复一日地在石子路上张狂,还不能满足人们的欲望,人们将道路拓宽,将他挤到很狭窄的一个墙角,还装模做样地给他围上一个栅栏,美其名曰保护,其实是将他囚禁。人们将石子路修建成水泥路面,如同给他穿上了囚服。这囚服是那么的坚硬、那么的严密,使他无法自由呼吸,无法摄取天地的滋润和生命所需的营养。

 

他感到窒息、痛苦,日复一日的煎熬,生的希望被一缕缕抽取,渐渐地病入膏肓,慢慢地失去了自己的颜色。我理解他的痛苦和绝望,宽慰他、鼓舞他,我说:亲爱的,或许情况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糟,或许人们还有醒悟的一天。那一天他们会褪去你身上的囚服,还给你自由,你一定一定要坚强些。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拯救他,知道我不过是在欺骗他,我的心也在流血。可是,我又能怎么办?!

 

他在迅速地衰老,迅速地枯萎,变得瘦骨嶙峋,失去了往日的风采。他的灵魂越走越远,越走越远!带着他经历的无数个春夏秋冬,带着他一生一世的沧桑。我知道已经永远失去了他,但我不甘心,我希望他不过是在睡觉,一觉醒来,依然挺拔伟岸,依然优雅潇洒,依然端庄儒雅,依然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摸样。

 

 

 

每天每天,我都会来到他身边,抚摸着他渐渐干涸的躯体,呼唤他:你醒来啊,不要再睡了,不要再睡了!醒来看看你心爱的孩子们,看看你热爱的家乡,看看我,不要忘了我们相伴到地老天荒的誓言;你再看看这个变得越来越奇怪的世界,看看它到底要变成什么摸样!

 

他默默地站着,如同一座无言的纪念碑。

 

昨天,我像往日一样来到他身边,我看到一群人围着他,都是些和这个世界一样苍老的人。他们满脸笑容,显得很仁慈,很博爱。我却从他们的笑容里读出了一种伪善,因为我看到了他们手中的凶器,那是解剖他用的刀锯。

 

我不忍看到他被凌迟,不忍看到他灰飞烟灭。我离开了,等我回来时,水泥地上只剩下他身体的一些碎屑。那些肢解了他的人,异常兴奋,伪善的笑里透出一股凶残。有一个从我身边走过,怀里抱着他的一段肢体,向我炫耀着:你闻闻,好香!把他放到衣柜里,就不用放卫生球了!

 

啊!亲爱的,香樟树。你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人类,你知不知道,人,就是你最大的劫难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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